第六章

不笑的鐵血教頭

許晉哲寓「教」於「練」,
打造HBL常勝軍

「我不希望球員在比賽結束之後,才說出: 『早知道現在拿不到好成績,還不如之前多努力』這種話,」 許晉哲說:「我希望聽到的是『還好之前我很努力,所以現在拿到了好成績』。」

再興中學是一所升學率相當高的私立中學,但提起再興的學生,並沒有給人文弱書生的印象,或許是因為再興中學有支強悍的籃球隊,這兩年來連續在HBL(高中籃球聯賽)拿下二連霸的好成績,讓許多人提起再興時,都不禁會想到籃球隊那個張牙舞爪的白熊隊徽,和那支年輕、驃悍,又有禮貌的耀眼團隊。

再興中學這支傳統強隊,從八十三學年度晉升高中聯賽甲組以來,幾乎年年都在前三名之間遊走,九十、九十一學年度更蟬聯冠軍寶座。而提到再興所締造的輝煌戰績,就很難不讓人聯想起那位在比賽中叉手而立、表情很酷的總教頭——許晉哲。今年剛滿三十歲的他,已經帶領再興的平頭部隊連續拿下兩屆HBL冠軍,並歷任過NIKE CAMP、高中籃球明星隊及中華亞青隊的助理教練和教練職務,可說是國內最受矚目的年輕教練之一。

黝黑結實的許晉哲也是籃球員出身,再興中學畢業後進入台北工專(今台北科技大學)就讀,並加入籃球隊,當時曾連續三年拿到大專明星球員,並在服役時獲選進入張克佑教練督軍的飛駝隊;不過,就在快退伍前的一場比賽中,許晉哲腳部不慎受傷,造成韌帶斷裂,開刀後仍無法完全復原——這次運動傷害雖然使他的球員生涯提早打住,但也成為他專注往教練領域發展的起點。

退伍後的許晉哲先後於松山高中和台北師範學院任教過,一年後,因緣際會地回到再興中學擔任助理教練,並於八十九學年度起正式接下教練的棒子。六年回報母校的歲月,不僅替他日後的教練生涯打下穩固基礎,更為再興打造出一支常勝雄師。

場上場下判若兩人

許多人都很好奇,在接下總教頭的第二年,便為再興打下HBL冠軍的許晉哲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教練,他又是如何讓一群正值青春叛逆的大男生,齊心奪回冠軍的榮耀?「我在球場上是不會笑的,要等踏出球場才會恢復正常」,說出這番話的許晉哲,在球場上的嚴厲,絕對無庸置疑,球員對此也都十分清楚,不敢隨意越雷池一步。

剛從再興畢業不久,打中鋒位置的羅鈞誠就表示:「教練在場上、場下差很多,可以說根本是兩碼子事」;他認為球場下的許晉哲是個很好相處的人,但是只要一站上球場,「別以為能和他嘻嘻哈哈,必須完全遵守他的訓練和規定。」目前就讀高二,在隊上擔任控球後衛的吳至偉也十分肯定的說:「教練場上、場下分得很清楚,只要在球場上就絕對不能和他開玩笑。」

受到飛駝隊時期軍事化的訓練經驗影響,再加上自身個性本就嚴謹,使得許晉哲一到場上就自然而然板起面孔、收起笑容,督促球員兢兢業業做好訓練或打好比賽,一絲不苟的「鐵血」風格讓球員頗為敬畏。不過,許晉哲的嚴厲其實是用心良苦,因為曾經也是球員的他非常能體會輸球時心痛的感覺,所以他不希望子弟兵在哨聲響起的那刻,帶著任何一絲遺憾或懊悔與勝利擦肩而過。

這個期許,也蘊藏在許晉哲常用來訓勉球員的一句「名言」中。

「還好」勝過「早知道」

「你想說『早知道』或是『還好』?」這是許晉哲常掛在嘴邊提醒球員的一句話,出現頻率之高讓他們想不耳熟能詳也難,「幾乎每天都可以聽到一次,」吳至偉笑說。

但是,這句看似簡單的話其實大有深意,代表著兩種截然不同的心境。「我不希望球員在比賽結束之後,才說出『早知道現在拿不到好成績,還不如之前多努力』這種話,」許晉哲說:「我希望聽到的是『還好之前我很努力,所以現在拿到了好成績』。」

「早知道⋯⋯還不如⋯⋯」代表輸家為時已晚的懊惱;「還好⋯⋯所以⋯⋯」則呈現贏家暗自慶幸的喜悅,兩者可說天差地別,常以此警惕球員的許晉哲,其實是不願看到球員賽後悔恨的表情;因此,為了時時提醒他們「辛勤播種,快樂收割」的道理,這兩句對比意味濃厚的話,成了許晉哲最愛說的「名言」。

雖然出發點是為了大家好,但是,年輕、想法單純的球員未必都能立刻體會個中用心,常常要等到收割勝利之後才恍然大悟。「這兩年拿到冠軍之後,球員就會認同、感謝我先前的嚴格;假如先前都讓他們輕鬆度日,最後戰績卻不好,我想反而會埋怨我沒有好好訓練他們,」許晉哲這番話也道出了鐵血作風背後的苦心。

高標準以身作則

不僅對球員有高標準的要求,許晉哲也以同樣的高標準來要求自己,事實上,許晉哲到再興任職的六年來,除了一次身體不適急診住院外,從來沒有曠課或遲到早退的紀錄,每天早上不但趕在球隊集合前就到籃球場「Stand By」,親自盯著他們集合做早操,然後再開始一天的訓練課程;晚上還得陪著球員晚自習到九點多才離開。這種認真負責的態度無疑是最好的身教,目前高二、打小前鋒位置的左從凱,將來也有志擔任老師,許晉哲的用心看在他眼裡,令他相當佩服:「教練幾乎每天都是最早到校、最晚離校的人,練球也從來沒遲到過。」許晉哲的教學熱忱,是左從凱最想效法的地方。

許晉哲覺得,教練以身作則對於球員具有潛移默化的效果,有助於球員養成負責和自律的態度。而且,對於能做到這點的教練,許晉哲也十分推崇,他提到一位常在亞青盃碰面的日本教練:「帶隊去馬來西亞參加亞青盃時,有一次我們正要去練球,剛好碰到日本隊練球完準備回去住處,但是那位日本教練請球員坐車回去之後,自己反而花了三十分鐘從練習場一路跑回去,他這種自我要求的精神讓我印象很深。」

敬業精神一流的許晉哲也會習慣性地觀察別人的優點,再吸收成為自己的養分,因此,跟著許晉哲的學生絕對不會有十年如一日的訓練課程,隨時都可能會有新點子出現,而許晉哲的訓練方式也都能讓球員心服口服。身高一百九十五公分、「漢草」極佳的中鋒簡嘉宏頗為自豪地說:「教練常把最新的技巧或觀念應用到訓練中,通常都是我們先做了,其他學校才開始來學,所以我們跟其他學校打起來很不一樣。」羅鈞誠也明顯感覺到從高一到高三訓練課程的不同:「教練場上調度和訓練模式完全不一樣了」,差異之處在於「更著重掌握球員心理,體能也不像之前操得那麼累,可是效果卻完全沒打折」;吳至偉也對此感受深刻:「教練常常變化訓練內容,好讓我們練習起來不會太無聊。」

像講求紀律的韓國球隊也是許晉哲常師法的對象,其中之一就是在跑步或練球時,許晉哲都會要求球員大喊「O∼A∼」等口號,促使球員集中精神,提高訓練效果,「有時候甚至喊到嗓子都啞了,」吳至偉說。

自謙是「土法煉鋼,從做中學」的許晉哲,為了更進一步充實關於教練的學能知識,去年考上了林口國立體育學院的教練研究所在職進修班,希望藉由教授和同學之間的交流,幫他激發出更為新穎有效的教練之道。

女朋友是違禁品

不過,對大多數的教練來說,除了研習更新的戰術、技巧、教法之外,如何掌控捉摸不定的球員情緒,對教練來說,更是另一個令人頭痛的挑戰。

從助理教練到總教練,幾年下來,許晉哲覺得國三剛升高一,以及高三將屆畢業的球員最難掌控,也最難帶。因為國三剛進高中的球員尚未與他互動過,或許會不習慣管教方式;高三球員因為畢業在即,心情難免浮動,而且多半已經拿到保送入學資格,也就比較無心練球,「對他們好,他們覺得是應該的;嚴格一點,其實他們也不太甩」,許晉哲每年面對高三球員時,都會面臨這類「管或不管」的難題。

不過許晉哲與高三球員往往也比較沒有隔閡,甚至會找來陪他一起逛街,因為「在他們面前,我馬上就不必扮演教練角色了,而是變成朋友關係」;但面對高一、高二的球員,許晉哲強調,分寸仍要拿捏得緊,千萬不能跟他們稱兄道弟,如果混得太像哥兒們了,「上了球場可就很難管教。」

正處於青澀歲月的少年郎們,最常讓許晉哲頭痛的問題,當然就是——談戀愛。雖然校規明訂不准男女交往,但是正值情竇初開的少年郎哪管得了這麼許多,有的球員甚至搬出其他學校做擋箭牌,說:「別人都可以,為什麼我們偏偏不行?」面對這類問題,許晉哲通常會先進行「道德勸說」,分析不宜交女朋友的原因給球員聽,「我的想法是,他們的心思和體力每天花在練球、念書已經夠累了,如果再拿來談戀愛會更累,而且也容易分心,」許晉哲認為。

如果務實一點來看,女朋友也會影響球員比賽時的心情和表現。許晉哲就很擔心比賽時若有球員的女朋友到場觀戰:「那絕對會讓他們分心,不是邊打邊看女朋友的反應,就是會故意耍帥、現球技給女朋友看」,這些作為都會影響到球隊整體表現,當然不可不防。

話雖如此,許晉哲也坦言:「應該還是有球員偷交女朋友」,但是有鑑於社會風氣開放,加上現在小孩子愈管會愈反彈,所以他多半還是採取「中庸」的處理方式——盡量睜一隻眼、閉一隻眼。但是交往事跡若被他親眼目睹或是耳聞,基於校規還是得好好懲罰;依照事態輕重,輕則罰跑學校後山數圈,重則予以禁賽,才能拉回球員不務正業、「不愛籃球愛美人」的浪漫情懷。

會吵的孩子沒糖吃

處理完場外的籃球與美人之爭,上了球場,這群少年郎還是會丟出種種問題讓許晉哲接招,像如何分配上場時間達到「賓主盡歡」的境界,這個可以列入「教練十大煩惱」手冊的問題,也是許晉哲每年都會碰到的麻煩之一。

「有些球員上場時間一少,就會開始抱怨了」,許晉哲說:「有時候球員自己不敢講,就改請家長來關切,或是動用其他關係跟我投訴。」一旦碰到這種情況,許晉哲會先請隊長聚集球員開會討論,試著找出球員不滿之處,如果不成,再交由球隊管理出面召開第二次會議,若到了這個階段,事情仍無法圓滿解決,他再親自出馬跟球員溝通清楚。

之所以要採取這麼迂迴的方法,主要是希望抱怨的球員可以先自我檢討一番,因為事出必有因、無風不起浪,如同許晉哲所說的:「如果教練用你的時間不多,表示你一定有一些問題存在,如果已經好到跟羅興樑、顏行書沒兩樣,教練難道會不用你嗎?」至於來自家長的質疑和壓力,許晉哲的處理方式也很簡單,那就是讓事實說話:「我會請他們到場觀賞孩子場上的實際表現,然後再請他們捫心自問,如果換成他當教練,又會如何處理?」

許晉哲認為,管理球隊必須做到公平合理,才能讓球員服從教練的指揮和領導,如果一個球員實力不足,卻因為「勇於抱怨」而得到較多上場時間,豈不等於立下「會吵的孩子有糖吃」的壞榜樣?如此一來,對於其他表現好、守本分的球員又要如何交代?

這樣的態度,其實也是一位教練在領導統御上所不得不作的堅持。

「震撼療法」治癒低潮期

有些球員因為表現不好而苦無上場機會;有些球員平常表現很好,但突然之間,荒腔走板的表現卻讓大家為之傻眼——低潮期——無論對球員或教練來說,都是最不想碰到的情形之一。低潮期通常源於「心病」,心病要用心藥醫,面對出現此症狀的球員,許晉哲通常會先予以溝通開導,同時幫他們分析癥結所在;如果症狀嚴重,僅僅是開導可能成效不彰,這時許晉哲就會改下猛藥,快刀斬亂麻,以「震撼療法」直搗黃龍。

何謂「震撼療法」?其實藥方很簡單,就是一味「當頭棒喝」加上一劑「弱點大補丸」,好喚起球員的自覺心,進而讓他們產生動力,脫離低潮陰影,畢竟「心病」往往只有靠當事人的意志力才能加以克服。許晉哲不避諱地說:「如果好好談沒有效果,那我就會開罵了,甚至罵到他們哭為止」,不過讓許晉哲覺得神奇的地方是,「哭完之後,通常也就恢復正常了!」

去年肩負射手重任的陳浩澤,便是藉助「震撼療法」走出低潮期的成功案例。

高一、高二沒有參加正式比賽的陳浩澤,高三那年參加高中聯賽前,許晉哲希望他為球隊分擔一些得分責任,便為一百七十八公分的他設定了射手這個角色。不過在嘗試的過程中,因為有些障礙始終無法跨越,使陳浩澤一度失去信心而陷入低潮,甚至萌生放棄的念頭,上場出手也變得彆彆扭扭,愈投愈不準;經歷幾番溝通,許晉哲看出情況非但沒有改善,甚至還變本加厲起來,「後來竟然上場都不敢出手了」,迫不得已,只好搬出「震撼療法」伺候,那時候的情況簡單來說就是:「他練習的時候做不好,我罵!比賽的時候做不好,我還是罵!」

不過,不同於某些教練會暫時「冰凍」陷入低潮期的球員,許晉哲依然堅持讓陳浩澤上場比賽,也繼續放任陳浩澤出手:「我就是不讓他放棄,持續要求他投籃,投不進沒關係,就讓他一直投到進為止。」這樣的作法使陳浩澤無法逃避現實,反而強迫他一直去面對自己的弱點,還得想辦法找出解決之道;但是沈重的壓力還是讓陳浩澤在一場練習賽中被罵到哭了出來,只是許晉哲的態度並沒有因此而軟化——「他當時一邊哭,一邊還是得繼續投球」,許晉哲說。

終於,這樣的磨練讓陷入低潮的陳浩澤有了轉變。自從那場流著淚投球的比賽之後,陳浩澤開始「跌深反彈」,逐漸恢復正常水準,表現也愈來愈稱職,為去年再興的奪冠之路貢獻不少,也讓許晉哲大感欣慰,他稱許地說:「去年拿到冠軍,大概有三成的功勞要歸於陳浩澤。」

雖然藥下得夠猛,但是「震撼療法」要能夠成功,其實還是得倚仗球員的配合和自省。以陳浩澤為例,許晉哲之所以對他不斷要求、不斷施壓,絲毫不放鬆,就是因為他的確是塊可造之材。「陳浩澤的基礎不錯,耐力也好,更重要的是,他是個自我要求滿夠的球員」,許晉哲分析說:「這種球員只要教練推一把,他會願意拚一下。」

反之,許晉哲也曾碰過自我要求很差的球員,這時不管「震撼療法」如何震撼,教練怎麼罵到狗血淋頭,這類球員照樣我行我素,不會積極改善本身缺點,更遑論突破自我極限。
玉琢成器,一名有潛力的球員若能承受壓力的洗禮,日後的表現必然更為出色,許晉哲對低潮期球員施加的「震撼療法」,便是基於這層用心。

明星球員的愛與恨

表現失常的球員讓教練操心,那表現絕佳的球員應該就如同一顆定心丸吧?那可不一定!

對教練來說,明星球員通常是令他們又愛又恨的一群。愛的是,不靠他們的貢獻,球隊會打得十分辛苦;恨的是,他們有時會自恃功高而難以管教。對於明星球員的管理,不同教練有不同的管教方法,有的採取懷柔政策,有的則是「相忍為國」,許晉哲的處理原則很斬釘截鐵,那就是「一視同仁」——該怎麼要求、該怎麼責罵、該如何指導,一概與其他球員相同,並不會因為身分特殊而有所差別;而他對這類球員也常耳提面令:「你在外面怎麼明星我不管,只要你在球場上打球,在隊上練球,你就是我的球員,就要服從我的管理。」

其實高中的孩子大多是年輕而氣盛的,有時脾氣一來就如脫韁野馬,需要教練軟硬兼施幫他們收緊韁繩。在許晉哲記憶中,有兩位球員耍起性子令他印象特別深刻,分別是八十五學年度加入再興的哈孝遠,以及去年幫助再興奪冠的吳岱豪——恰巧兩人都是一肩扛起禁區的大塊頭中鋒,也都是天賦優異的明星球員。

哈孝遠在隊上時,許晉哲剛到再興擔任助理教練,他認為這位資質極佳的球員個性其實不錯,但是打起球來,常常會不滿場上的情形而開始發脾氣,例如抱怨隊友的配合度不佳、表現不好,甚至會對教練的糾正回嘴;不過當時哈孝遠是全隊重心所在,因此球隊對他頗為包容,許晉哲也常常扮白臉安撫他的情緒。如今回想起來,許晉哲直覺當時處理方式有些不妥:「或許該嚴格一點,才不會讓某些球員氣焰太過高張,連帶影響球隊表現。」

另一份難忘的回憶則發生在四年前,也就是再興在高中聯賽只拿到第四名的那一年。「那時我們已確定跟冠亞軍無緣,準備和強恕競爭三、四名,可是與強恕的第一場比賽卻輸掉了。打輸之後回到學校已經晚上七、八點了,但我還是把所有球員都叫出來,開著燈練球,」許晉哲回想起當時的場面說:「籃球隊從來沒有這麼晚還練球的紀錄,一直練到九點多的時候,晚自習的學生都跑出來站在走廊上看我們練球,還一邊唱著校歌,一邊大喊『再興冠軍』、『籃球隊加油』的口號幫我們打氣」,受到這波情緒感染,「那時全隊真的是一把鼻涕、一把眼淚地邊練邊哭。」

結果,球隊化悲憤為力量,贏了第二天的比賽,但是贏的分數卻不夠多,所以最後還是落居第四。當時的不甘、氣憤、心酸、感動,許晉哲相信不只是他印象深刻,「在場的每個人都應該記憶猶新。」

破例的一巴掌

八十九學年度是許晉哲接下教練棒子的第一年,吳岱豪也在同年加入再興成為高一新生。對於這位一手拉拔上來的球員,許晉哲形容他「調皮中帶點孩子氣,個性很單純,但是從國中以來脾氣就很不好」。吳岱豪在場上亂發脾氣的原因,主要是對自己的表現不滿意而惱羞成怒,或是不認同裁判的判決,「若是對手犯規但裁判沒吹,他就會忍不住大吼:『犯規啦!』;一直投不進球,他也會開始急躁起來,」許晉哲說。

雖然不是出於惡意,但是有一次吳岱豪的表現,卻激得許晉哲忍不住出手教訓了他。

那是一場再興與台北科技大學的練習賽,在比賽過程中,吳岱豪一直不服從裁判判決,甚至還對著裁判大吼大叫,「實在讓我看不下去」,氣不過的許晉哲終於送出了一巴掌,然後把吳岱豪叫到場邊面壁思過;由於平常多以體能訓練作為處罰,那次的破例動手,對吳岱豪起了滿大的警示作用,「從那次之後,他的脾氣的確收斂了不少,」許晉哲說。

如今看到吳岱豪在甲組聯賽打球的表現,許晉哲覺得他的涵養明顯改進很多,人也成熟許多,「開始把脾氣轉換成球場上的霸氣」,他相信這樣的轉變,對吳岱豪日後的發展絕對是有利無害。

許晉哲認為,由於這幾年HBL被媒體炒熱且吸收商業贊助,使能見度大為提高,甚至凌駕於社會甲組聯賽和大專盃之上,雖然這樣子有助於籃球運動普及,卻造成高中球員明星化的負面效果。根據許晉哲這幾年的觀察,媒體過度吹捧球員讓他們太早嘗到成名的滋味,但高中生畢竟心智尚未成熟,因此很容易變得高傲自滿、目空一切,「捧得太高,將來跌得也更深,」他憂心地說。

因為外頭已經給予明星球員太多光環,所以每當許晉哲面對這群寵兒時,甚至會刻意以更嚴格的標準來要求他們:「不管外面人家怎麼捧他們,回到隊上他們若表現不符標準,我照樣把他們貶得很慘。」

前兩年再興奪冠,眾人目光一直都集中在「雙塔」曾文鼎和吳岱豪身上,加上兩人均入選中華亞青代表隊,可說是名副其實的明星級球員,但是在許晉哲的管教下,兩人的表現也必須接受更嚴格的檢視。例如在曾文鼎升高三、吳岱豪升高二的那年,再興前去參加一場由台中國體、南山高中及三民高中共同與賽的四強邀請賽。參賽前,曾文鼎因為觸犯校規而被禁賽,吳岱豪則是因為前面提及的北科大鬧場風波,同樣也被許晉哲禁賽,結果這場大家看好再興可以勝出的比賽,兩大中鋒竟然一個在家靜思反省,另一個則在場邊觀戰,直到最後一場賽事的最後十分鐘才得以上場,「看到這樣的安排,當時其他人都傻眼了,」許晉哲說。

雖然這場比賽再興最終只拿到第三名,但是許晉哲有過必罰,即使是明星球員也照樣予以禁賽的鐵腕作法,對整個球隊確實起到了警惕效果,兩大中鋒也都從中記取了教訓。

爭千秋,不爭一時

許晉哲對明星球員的嚴格,從去年HBL八強交叉淘汰賽中也可窺出端倪。當時再興對上了新崛起的新榮高中,整場球賽一直打到三節,均由新榮領先,雖然再興最終以一波十八比二的攻勢逆轉獲勝,但因為採取單淘汰賽制,差點打包回府的壓力讓許晉哲著實嚇出了一身冷汗。當天晚上,他召集全隊開會檢討,罰球不穩的曾文鼎直接被點名痛批了一番:「中華隊的你上場幾分鐘?又拿了幾分?這樣球隊要怎麼靠你?」隔天早上球隊練習完畢,許晉哲還特別留下曾文鼎練罰一百球,對他的要求絲毫沒有通融餘地。

所幸經過一番痛定思痛,當天晚上與屏東中學的比賽,曾文鼎終於發揮應有實力,以二十三分、十三籃板的「Double-Double」亮眼表現,協助再興戰勝屏中,闖進冠軍賽。

除了犯錯時不假辭色地指正,許晉哲也會盡量避免公開稱讚明星球員,而改以私下慰勉。雖然在一般人的觀念中,一名好教練應該要多多鼓勵球員,培養他們的信心。但是許晉哲認為,已經自信太過的明星球員不適用這種方法:「如果我再鼓勵他們,可能會讓他們過度膨脹,然後外強中乾。」許晉哲寧願對明星球員嚴苛一點,免得他們養成自以為是的觀念和態度;同時也不希望因為一時對明星球員的偏袒,而為球隊的傳承立下錯誤典範。

許晉哲認為:「我帶球隊不是只帶一屆而已,如果放任明星球員為所欲為,那怎麼有立場帶領其他球員和以後的球員?」因此,就算對明星球員禁賽可能影響球隊成績,痛罵明星球員也可能影響他們場上表現,但是在「爭千秋,非爭一時」的長遠考量下,許晉哲依然會堅持鐵腕理念,以高標準來管教這群籃壇明日之星。

因時制宜,以賽養賽

在鐵腕作風之下,其實,許晉哲並不是一個一板一眼毫無彈性的人,他對球員的要求會因時制宜有所調整。例如在練習賽或友誼賽這類比賽中,他可以容忍球員的表現不佳,但是一定會要求他們從中獲取經驗,所以會用責罵或處罰的方式來激勵球員。許晉哲認為,如果練習賽或友誼賽就用「愛的鼓勵」來建立球員信心,反而會減弱他們的抗壓性,一旦面臨正式比賽就會變成「溫室裡的花朵」,發揮不了實力。

不過一旦進入正式比賽,許晉哲則會改以溫和的方式激勵球員,讓球員不會太過緊張而怯場。吳至偉就說:「正式上場前,教練會拍拍我們屁股或背膀,然後說:『上去幫我傳幾個好球』,或是『上去幫我拿幾分吧』,讓我們心情可以放輕鬆點。」

由於正式比賽時球員神經已經很緊繃了,甚至還會嘴唇發白,許晉哲認為那時候罵他們只會造成反效果,「溫和一點反而能幫助他們減輕壓力」,而練習賽或友誼賽時之所以嚴格要求,則是因為「那時還有犯錯的空間,所以只要一有錯就要馬上糾正,讓球員從中熟悉比賽氣氛,正式比賽時才能適應」,許晉哲笑了笑說:「這也算是一種教練哲學吧!」

也是因為這種「以賽養賽」的策略運用,球員可以從錯誤中累積學習效果,並逐漸調整至最佳狀態,所以再興這幾年的成績幾乎都是倒吃甘蔗,一進入正式比賽就愈打愈好,而不是曇花一現式的先盛後衰,完全達到許晉哲所說的:「贏得最重要比賽的勝利,那才是真正的贏家。」

有心打球最可愛

至於屢次帶著子弟兵成為最後贏家的許晉哲,又是如何挑選出旗下精英?對許晉哲來說,已具明星架勢的球員固然是極力爭取的對象,但培養出一支「潛力股」則是他最大的驕傲。在招募球員時,除了從主動申請加入籃球隊的學生中篩選外,許晉哲也常不辭辛勞到各地物色千里馬,最常利用的管道便是觀看國中聯賽,如果看到某位球員的表現頗為合意,便進一步與該名球員及其家長接觸洽談。

許晉哲招募來的球員主要可以分為兩種類型。一種是本身擁有很好的條件,例如身高夠、體型佳,但是不太會打籃球,或是之前很少接觸籃球,曾文鼎便屬於這個類型。雖然他先前沒有很扎實的籃球基礎,投籃、灌籃、左手運球、左手上籃都必須重新教起,但是二百零二公分的身高實在就是打籃球的料,加上聰明、學習能力強,招收進來好好培養之後,依然能成為優秀的球員;另一種類型則是本身籃球底子夠,上高中後也還想繼續打球的學生,這樣的球員融入訓練較快,也有較多實戰經驗,可說是球隊的中堅份子。

但是不管屬於哪種類型,「有沒有心打球」和「喜不喜歡打球」是許晉哲挑選球員的兩大前提,符合這個條件的球員因為肯用心學習又能樂在其中,是屬於充滿希望的「潛力股」——陳世杰便是一個很好的例子。

回想看到陳世杰的第一印象,許晉哲說:「那時我去觀賞國中聯賽,看到他在球場上蹦蹦跳跳,打得很高興、很快樂,甚至教練罵髒話了哦,他還是可以笑得出來」,這個活力充沛的球員讓許晉哲很感興趣,「我覺得他應該能為球隊帶來歡樂的氣氛」,陳世杰因此加入了再興中學。

剛進再興的陳世杰雖然彈性夠、爆發力強,但許晉哲認為,一百七十三公分的他,運球、過人等基本動作不夠細膩,控球和外線也還不穩定,將來很難在長人陣中生存,所以對他加強這方面的要求,不過陳世杰一開始還是憑著直覺打球,許晉哲說:「他那時喜歡亂切亂投,腦充血就往禁區衝。」直到有一次,陳世杰跳上跳下後不慎踩到其他人的腳,結果自己的腳骨折了,不但打上石膏好一陣子,那年暑假的高中明星賽也因此沒有入選,許晉哲便趁機告誡他:「你再亂跳、亂跳的話,後果就是這樣!」

這次的經驗讓陳世杰學乖了,腳傷好了之後開始對基本動作和外線、控球下苦工,也造就他日後成為再興的得分箭頭、一場球得個二、三十分也沒問題的得分王。

球員南北大不同

而長期帶領來自天南地北的學生,也讓許晉哲輕易便可歸納出不同地區球員的差異,他認為:「來自中南部的球員比來自北部的球員耐操,練球也比較專注。」個中因素在於,中南部球員普遍較為純樸、聽話,加上離鄉背井在外念書,人生地不熟、無處廝混,練完球之後通常就回寢室休息,比較容易專心練球;北部球員恰恰相反,「一出門就有東區、西門町、天母這些地方可以混、可以玩,而且外務也多,很容易就會分心。」

原住民學生則是許晉哲眼中「耐操、好擋、拚第一」的人選,體能和運動天賦都不錯,只要適度雕琢就可以成為不錯的選手,不過他們有個要命的缺點——特別容易患思鄉病。「原住民學生非常渴望回家,如果不讓他們回家就哭,不然就會落跑」,之前有一位來自南投縣水里鄉的原住民球員,就是因為太想回家而偷偷落跑,「真的就跑給我們追,」許晉哲說。後來還是這名球員的家長下令他不准私自回家,才讓他忍住思鄉之苦,乖乖待在學校裡。

而許晉哲為了協助原住民學生安心留在球隊,曾有一整個月的週末都親自開車接送球員回南投家中,除了一解他的思鄉之愁,一方面也向家長展現誠意,希望他們能安心把小孩交給球隊培養。此外,許晉哲私底下也會盡量多找原住民球員聊聊天,了解他們是否適應在校生活和球隊訓練,也順便紓解他們離鄉在外的苦悶。

新新人類難了解

雖然每天跟年輕小伙子混在一起,但是和許多五年級生看不懂六、七年級生一樣,六年二班(民國六十二年出生)的許晉哲也感覺:「現在的小孩子不好管,也不好了解」,與早期球員一個命令一個動作,訓練再苦也盡力配合的單純相較,「現在球員想法多得很,有時還得說服他們才行。」

家長的溺愛是讓新世代球員變得「難搞」的原因之一。以往重視學業、高升學率的形象,一向是再興吸引家長把小孩送進來的主因,但是如今「小皇帝」當道,這項優勢有時反而變成劣勢。許晉哲曾經在招募新球員時,碰過因為不愛念書而不想到再興就讀的學生,「他覺得到再興會被逼著念書,很累!所以就跟家長說不想來了」,有趣的是,家長倒也體恤小孩心意,真的就讓他轉校,不禁讓許晉哲感歎:「以前只要捉住家長的想法,學生那邊就OK了,現在反倒要去捉小孩子的想法才行。」

更讓許晉哲覺得誇張的是,有一次兩個球員把運動完汗濕的衣服掛在寢室衣櫃裡,結果掛到發臭了,同寢室的室友實在受不了便向許晉哲投訴,許晉哲也很好奇,他們為什麼不用學校裡的洗衣機洗一洗晾乾,結果答案竟然是:「不會用學校的洗衣機,髒衣服要等星期六回家時帶回去給媽媽洗!」聽到這個回答,許晉哲差點沒有昏倒,直說:「現在的小孩實在被家長服侍得太好了。」

為了培養球員的紀律觀念,一方面也教導正確的生活習慣,許晉哲十分要求球員的內務表現。例如有一次球員因為趕時間,起床後棉被沒折就離開了寢室,許晉哲巡房看到後,當場把沒折的棉被全部掀到地上,晚上還把球員聚集起來訓了一頓:「起床不折棉被,難道要我幫你們折嗎?」之所以領銜演出軍中「魔鬼班長」的角色,其實也是想讓球員提早養成好習慣,「以後他們去當兵不能適應,到時就欲哭無淚了,」許晉哲說。

球員必須做到「三個尊重」

因為有這樣一位「魔鬼教練」,清一色平頭造型和整齊有紀律的行動,是再興球員在HBL中獨樹一幟的形象,除了學校傳統使然,許晉哲對某些小細節的注重,也讓這個形象益發鮮明。

舉例來說,再興球員出賽時衣著絕對要求整潔,該塞好的、該穿好的一概不隨便;外出時也都排好隊伍集體行動,不會有人落單當獨行俠;只要在寢室以外的區域,球員不准穿著拖鞋走來走去,必須改換球鞋;不遲到、不早退更是許晉哲最重視的基本禮貌。此外,去年開始要求球員比賽進場時必須小跑步,離場時則必須向裁判和觀眾敬禮,「當時其他學校都還沒有這樣做」,許晉哲說:「看到我們這樣做以後,現在也有學校跟進了。」

不只在場下要求紀律,場上的紀律許晉哲也沒有疏忽。他指出:「一名球員必須做到三個尊重,那就是尊重比賽、尊重對手和尊重自己。」基於這三個尊重,球員在場上的任何挑釁行為都是被許晉哲禁止的,因為這是不尊重對手的行為;也嚴禁辱罵場外觀眾、不服裁判判決、亂比手勢,或是跟別隊球員「嗆聲」,因為這是不尊重比賽;即使對手當著再興球員挑釁,或是三不五時講些所謂的「垃圾話」,許晉哲也會叫球員尊重自己,不要跟著敵人起舞,對方就會自討沒趣、知難而退。

「他快你就慢,他兇你就軟,他不兇你就硬」這三句口訣,就是許晉哲送給球員的場上應變箴言。

另外,因為學校具有濃厚的天主教色彩,所以再興籃球隊還有一項極為特殊的傳統,那就是每次出賽前都會全體帶到學校後山的基督像前禱告,祈求出征勝利;而每次進行比賽之前,許晉哲也會帶著球員一起手牽手禱告。雖然並非天主教徒,但是許晉哲覺得這樣做,有穩定球員情緒的作用,也能把大家團結在一起。「那種感覺滿奇妙的」,許晉哲說:「手牽手之後,彼此的心似乎就連在一起,準備一同上場擊敗對手!」

天威難測,隨時備戰

有如魔鬼班長般的治軍嚴謹,使得許晉哲很少和學生打來鬧去,但是私下常與球員討論球場上的表現,對於缺乏自信的球員,他也絕不吝於給予鼓勵,常跟他們說:「現在沒信心沒關係,比賽時有信心就好了。」

而為了讓球員好還要更好,他也會砲火全開地「轟炸」球員,督促他們向前衝刺。「到了再興除非你畢業,否則就是要一直挨我罵」,這也是許晉哲常對球員說的一句話。

熟悉球員心理的許晉哲,知道某些小孩子擅於察言觀色,專看教練臉色決定是否該認真,所以他有一項原則,就是管教要時鬆時緊,好讓球員摸不透真正想法,這種「天威難測」的技巧讓球員隨時處於備戰狀態,不敢隨便鬆懈,「現在就算我好聲好氣跟他們說話,他們還是會有所忌憚,」許晉哲笑說:「可能也是因為看我兇慣了吧!」

「白臉VS.黑臉」技巧,則是許晉哲隨著經驗累積,體會出來的另一項管理哲學。

剛進到再興時的許晉哲,由於年紀與球員差距不大,所以那時擔任助理教練的他,總以大哥哥的身分和球員打成一片,球員有任何生活或練習上的問題也都會找他討論,扮演的可說是「白臉」角色。但是當許晉哲接下教練職務後,必須開始對球員嚴格要求,甚至責罵,臉譜也慢慢由白轉黑,球員也開始對他有了距離感,「這段轉換過程中感受落差很大,卻也是邁向教練之路必經的歷程,」許晉哲如此解讀。

有了顧人怨的黑臉,當然也不能少了居中斡旋的白臉,許晉哲以過來人的經驗,將這個角色移交給助理教練李伯倫和薛兆宏擔綱演出。

「我常叫他們盡量和球員打成一團、玩在一起,絕不能像我對球員這般兇,這樣球員才有宣洩情緒的出口,不然會覺得待在這支球隊很痛苦,」許晉哲解釋。此外,球員多半不敢直接向教練反映不滿情緒,所以助理教練的另一個任務,就是幫忙蒐集球員對訓練或管教方式的意見,以供許晉哲參考。

除了助理教練,已畢業的學長有時也充當起許晉哲和球員之間溝通的橋樑。目前就讀政大國貿系的羅鈞誠,就常常利用假日回校和學弟一同打球,七十三年次的他與球員年齡更接近,也容易溝通;例如有時候球員向他抱怨教練亂罵人,他就會向許晉哲反映:「老師你最近好像很兇哦?學弟都被你罵得很慘」;但若是球員自己做不好,羅鈞誠也會替許晉哲糾正他們的錯誤。

借重球隊領導人物

管理球隊雖然是教練的責任,但是能有個成熟又可服眾的領導人物在球隊裡,絕對是教練的一大福音,不但大小事務有人可以分憂解勞,也可以更專心於訓練之上。

許晉哲覺得領導才能部分是靠天賦,部分則需靠後天培養,但有兩個條件是必備的:一是球技要能讓大家佩服,二是具備謙虛的態度,因為「沒有一定程度的球技,球員無法對他產生敬意;但假如球技一流,為人卻不夠謙虛,甚至自傲臭屁,同樣也不會受大家歡迎。」

這幾年許晉哲帶過的球員之中,洪至善和張益文堪稱是領導人物的典型,「我可以很放心地把場上比賽掌控和場下球隊管理交給他們負責,也可以很放心地把一些任務委託他們去執行,」許晉哲稱許地說。

剛畢業的洪至善特別為許晉哲推崇,無論場上或場下,擔任隊長的他都可以把球隊照顧得很好。例如比賽之際,洪至善會帶領球隊確實執行許晉哲喊出的戰術,甚至還能提供一些建議;賽後則會主動召集球員開會,檢討當天賽事;平時球員間有紛爭,他也會主動開會調停,解決問題。

與教練默契十足、積極任事,加上帶得動其他球員,讓洪至善成為許晉哲眼中「最佳球隊領導人物」;也因為洪至善的協助,「去年是我帶球隊帶得最安心的一年,至少早上不必比球員先到球場盯著他們,」許晉哲笑說。

學業與戰績的兩難

儘管訓練球員很辛苦,管理球隊也不簡單,但是,若問到擔任教練這幾年來最艱難的挑戰為何,許晉哲的答案卻與前兩者無關,而是如何在球員學業和球隊戰績之間謀求雙贏。

由於再興是以升學為號召的普通高中,升大學是每位學生的當然目標,培訓籃球隊的宗旨也有很大一部分是為了替學生提供體育保送機會,創造另一種升學管道,因此學校會要求球員必須考上大學。先前再興還在打高中聯賽乙組時,某一屆有位球員最終沒考上大學,校方便因此而暫停了籃球隊一年;晉升甲組之後,校方了解球隊必須花更多時間練習,才能與其他學校一爭長短,所以對於球員的課業標準便稍有寬鬆,但是考上大學仍是不變的底線。

不過許晉哲很坦白地說,學業和球隊都能兼顧是不折不扣的「兩難」,也是球員最大的壓力,因為練球花費的體力和時間真的很多,別人花四個小時K書的時候,球員卻是花四個小時練球,一來一往,最後成績一定會有差別,加上有時候球隊一到外地比賽,直接就耽誤了學生的上課進度,「上次到高雄比賽花了一個星期,回來後球員和課程完全脫節,聽不懂之下,連帶也影響上課意願,」所以,「說參加籃球隊不會拖累功課絕對是騙人的」,許晉哲篤定地說。

雖然魚與熊掌實在無法兼得,但是為了球員前程著想,還是得想辦法彌補這種兩難,不但許晉哲得負責監督球員念書,助理教練也多了一項工作——幫球員抽考英文;慶幸的是,每當球員升上高三,校方就會額外挪出教師和時間,來加強球員國、英、數這三科,以應付體育保送甄試。

只不過,蹺蹺板兩端的學業和戰績,似乎怎麼樣擺動也捉不到平衡點,逼得許晉哲必須和政府一樣,視情況採取「頭痛醫頭、腳痛醫腳」的政策,例如「去年那屆大家覺得他們功課很差,所以九月以後我就要求球員拚功課,接下來的月考就有了起色。後來開始進行預賽,當時每隊程度都很相近,校方覺得這樣下去可能會拿不到冠軍,所以又開始改拚籃球,不過,當球隊戰績好轉了以後,又得換成拚功課⋯⋯,」許晉哲有點無奈地說。

環境限制,籃球路難行

由於國內籃球運動缺乏發展空間和表演舞台,以打球換取升學機會其實是不得不然,因為在台灣,打籃球的確很難當作一輩子的志業。許晉哲曾經想爭取一位就讀再興國中部的學生加入籃球隊,但是他的功課還不錯,所以家長希望他念書考大學就好了,因為感覺打籃球日後無法給孩子很好的保障。

許晉哲也坦承這個事實:「除非能打得像吳岱豪這麼出色,否則表現如果只是平平的話,以後發展可能不是很好。」因此,偶有碰到想走籃球這條路的學生,他選擇以利害分析取代盲目鼓勵:「我都很老實跟他們說,國內環境其實不太適合以籃球為職業,因為目前沒有職籃,出來後只能打業餘的甲組球隊,而且球員生涯有個界限,到了某個年紀之後必須脫離球員身分,轉而擔任教職或其他行政職務才能繼續走下去」,不過,就算球員想轉行從事教練或其他職務,欠缺足夠的市場需求也是一大問題。「國內球隊實在不多,」許晉哲直言:「畢竟這裡不是韓國,也不是美國。」

環境限制使得打籃球可以成為興趣,可以成為升學管道,卻很難當成終身志業,也促使許晉哲不敢貿然引領學生投身籃球界:「我曾經在中部找到一個條件很好的國中生,本想帶來加入球隊,但是一聽說有日本棒球隊想培育他,我立刻就放棄了」,放棄的原因很簡單,「因為棒球能給他的發展空間,籃球目前無法給他。」

對於每個學生的前途,許晉哲覺得他有道義上的責任,如果誘導學生選擇了籃球這條路,將來卻走得不順遂:「這樣對他們真的很不公平,我也該負起很大的責任。」同樣基於這個認知,每當學生在籃球路上需要被拉一把時,許晉哲總很願意運用自己的人脈和經驗提供協助,讓他們少點崎嶇、多點機會。

寓「教」於「練」

雖然國內體壇的大環境讓許晉哲有太多無奈,但身為一名高中籃球教練,許晉哲定位自己是「幫球員做好打底的工作,幫他們建立技術和觀念的基礎」;由於兼具教師和教練的身分,讓他上了球場必須是教練,出了球場則是老師,如同許晉哲所說的:「教練、教練,上了球場我要負責『練』,出了球場則必須負責『教』。」

而縱然球員資質確有好壞,許晉哲強調「沒有一位是差的」,重點在於如何引導他們發揮本身特長,並讓他們樂在打球,就像簡嘉宏所感受到的:「教練給了我們對籃球的拚勁和精神。」因此,就算球員畢業後不一定朝籃壇發展,曾經滴下的汗水也絕不會白費,「畢竟他們在球隊都學到了一些東西,也在高中生涯留下了一段美好回憶,」許晉哲認為。

對於教練這份寓「教」於「練」的工作,在許晉哲曾發表於蕃薯藤運動網——籃球名家專欄中的「好教練!教練好!」一文中,或許已給了最佳詮釋:「在像我們這樣的基層籃球當中,『教育』則成了最大的目的。像是基本動作的養成、基礎體能的訓練、運動道德的培育、學科知能的兼備都必須幫小球員注意到。這個『一日為教練,終身為父兄﹄的角色,深深影響著發育中小球員以後從事這項運動及人生的價值觀,引領他們從加入運動團隊中獲得正確的社會化過程,是最重要的使命。

教練跟球員表面看起來是一上一下的關係,但實際上常常像是朋友、兄弟或家人,因為唯有如此,真正的關心才能傳遞,彼此間任何不了解的問題才能溝通解決。在教練這條路上,走起來讓我覺得甘之如飴!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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